桑小要

浮世十年【子川】第二章

你说，有一个人将你从残酷的黑暗之中拉出来了。你会不会很爱他？

哪怕他真的是恶鬼修罗，地狱罗刹，也是我的神明。

他要掀起杀戮，那我就用鲜血祭刀。

他要欺骗我，我也心甘情愿做他的附庸，当个傻子。

3

那天起，

林本川和林季子总是出双入对，那些人再也不敢找他的麻烦。

林季子就像是一个很好的警示牌，能很好的阻止风暴，当然也能卷起惊涛骇浪。

总之，小川过上了梦寐以求地平凡校园生活。

家里的保姆是一个只会说德语的亚裔女人，生性怯懦，但还挺温柔的。每日照顾着他们的起居生活，她总会弄错自己的喜好，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劝阻。因为，林季子会先他一步，把他照顾的十分周到。

他这个弟弟对他实在是太好了。

好到让他分不清现实与梦，

好到让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他。

初中毕业，高中伊始。

慢慢摸清自己的心意时，林本川面色发白。

外国开放的文化久而久之的熏陶下，林本川觉得也许同性都不是他们之间的鸿沟，但是兄弟加这不一般的收养关系，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的确是他们最大的障碍。林本川没信心，他对自己没有信心。

“杰德。”

他伸手想要拉他，又不知开口说什么，收了回来。

“嗯？怎么？”

林季子回过头来，发现他还站在原地，又走了回来。

“没......没事。”林本川扯了扯嘴角，给他一个笑容，什么也没说。

“哥，你总是这样，什么也不说，别人是不会知道的喔。”

林本川说不出口，低下了头。

林季子看了他一眼，转身离开了。

4

林季子时而会回国，林本川已经习以为常，只是这次林季子走了好几天。林本川每天早上都忍不住瞟林季子的房门，希望他会从那里走出来，可是没有。

那个身影不见太久。

久到让小川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。

他一次又一次问保姆，可她一问三不知，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这让他有一次不小心迁怒于她。

“我不爱吃溏心鸡蛋，麻烦重新煎一个给我。”他将盘子递了回去，很少这么生硬的说话，看保姆无措的将手在围裙上紧张的样子，他就已经反思起来自己了。

“少爷换口味了吗？”她懦懦地问，把盘子接过来，又重新煎了一个。

“啊？”他愣住了，“什么？”

见他不是以为生气才发问的，她定了定心神，大胆开口解释。“杰德少爷说您喜欢溏心蛋，不喜欢太干的。”

他握着刀叉的手僵在了空中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“他还说什么了？”

“少爷还说，您不喜欢破洞裤，喜欢穿西装，穿着不能太随意。讨厌古龙香水，讨厌........”

他摆手示意她不用继续说了。

他直勾勾的盯着前方，保姆察觉自己似乎又惹少爷不开心了，讪讪闭上了嘴。

全部都是胡说。

他终于明白保姆为什么这么笨，会搞不清楚自己的喜好。

林季子回国看了张莲生，他妈还是那样，浑浑噩噩的。不认识他，当他是个陌生人。

他习惯了。只有当他摆弄魔方时，流露出一丝的错愕。

他也不会惊喜。

因为她最多说张太太的儿子王小秋也很聪明，魔方玩的很好。

他只能给她弹弹钢琴，聊聊天。说着与她无关的事情。

他偶尔会说起林本川的事情。

因为他的生活里真的是一片空白，摘去了林本川，就没有一片净土了，脑海里处处是炼狱，处处是红莲业火，烧焦的黑土，与流血漂杵。

全是杀戮，没有救赎。

他回到德国的房子时，已经是半夜。

他在楼下看小川的房间还亮着灯。

睡这么晚？他诧异。平时从不见他睡得这么晚。

整日的疲惫感敲打着他的神经，一跳一跳，刺痛起来。

他说出去的那些话，那些文字，又流回了他的脑海，滚筒洗衣机一样的搅动，快要把他的脑子搅烂。

他只想休息。

客厅一片漆黑，到处是混沌。保姆已经睡下。

他不想惊动他人，径直回了自己房间。

他没点灯，只想融在黑暗中，慢慢试探摸索到床，倒在床上。试图平息他的头痛，与挥之不去的烦躁。言语具化成像，形成妖鬼神魔，扭曲着，四散着，躁狂着，炸开花。那之中，母亲的脸忽远忽近，模糊不清。

像是打碎的鸡蛋，蛋液混合在一起，分不清蛋黄蛋白，全都混在一起。

突然想到，临走时忘记嘱托保姆有关鸡蛋的事，这次自己回去那么久，林本川是继续忍耐呢，还是已经都知道了呢。都无所谓。

他拉了一下被子，

不小心碰到什么温热的东西。

他掀开被子，

动静惊动了已经睡熟的林本川。

“嗯？”林本川半梦半醒的哼唧。

林季子不知道林本川为什么出现在他的房间。大脑宕机了好半天。弄醒他也不是，不叫他也不是。

最后还是放弃了，缴械投降。

感觉到身边源源不断的热度传来，林季子意识渐渐模糊起来。

白天的话与景象还在脑中放映个不停。自己的声音，从远方携来夜晚的风，冲洗着，覆盖着，颠倒着，凌乱着，夹着湿气飘散在空中，凝结在梦里。

说过的没说过的话，混作一团。分辨不清。

——小川，他是个矛盾的人，身上涌动的是傲慢贵族的血液，但同时呢，他又是个软弱的孩子，大概是受压迫太久了吧，他想要挣脱出他身上牢牢压制住他的枷锁，又不得不处在这个框架之下，得不到自由。

——和我一样。

——和我又不一样。

——他比我干净。

——比我好。

——像是一个天使一样。

——林本川，可是我想要折断你的翅膀。